王绍增先生说得好:“其实,对于内涵改变了的事物赋予新的名称,比起坚持老名称要好的多……在事物发展变化很快的现代社会,传播一个新概念比等待一个老概念在人们心中慢慢改变要迅速和容易的多”(2004)。但这里必须要强调的前提是:当实质内容发展了的情况下。如果仅仅将现在意义上的“风景园林”改为“景观设计”,那是名不副实的,正如李嘉乐先生所言:“把劣质酒装到了名酒的瓶子里去卖,反把别人的真酒诬陷为假酒。”(2004)
针对目前中国的专业发展现状,一个合理的解决途径是保持“风景园林”的审美意义和目前的专业范围,同时必须有新的名词与Landscape architecture对应,它将同时包含“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的含义和内容,而更重要的是,它将包含和预示关于完整意义上的景观和土地设计的意义,其中包括孙晓祥先生一再强调的“大地规划”(Landscape planning)。这个新名词是什么?《大百科全书》不能告诉我们,《辞海》和无论多高级的《英汉字典》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这需要懂得这个学科和专业的人士共同创造一个词汇。
孙晓祥先生在推动这一学科的进程中奔走呼号可谓不遗余力。除了对名称方面的分歧外,学生赞成孙前辈在“关于《中国园林》俞孔坚等《景观设计、职业与教育》导读的审稿意见”一文中的绝大部分观点,以及其他场合的关于LA学科发展的观点(孙晓祥2002,2004),而且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便深受其观点的滋育和启发。他提出用大地规划与Landscape planning对应,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如果把“大地规划”又装进“风景园林”的老瓶子,则是把美酒放进了老醋罐。而且要明确的是,Landscape Architecture(景观设计学)同时包含Landscape Planning (景观规划或土地规划),及Landscape Design (景观设计)两个方向:前者回答做什么和在什么地方(what or where),而后者回答怎样做(how)。
本人在Simonds的《景观设计学》的译后记中曾强调:尽管本人将其译为景观设计学,但Landscape architecture更为直接而恰当的含义是“土地设计学。”这个理解受已故LA历史学家Newton的关于LA的认识的启发,他因此把LA的发展史归结为土地上的设计史(Design on the Land)(1971)。
所以,从LA的历史发展观来看,LA在中国称呼可以从以下三个层面来理解:
(1)风景园林,
(2)景观设计学,属于LA的现在,面对中国现实,核心是解决城市化和工业化及人口膨胀带来的严重的人地关系危机;还景观以完整而全部的含义,它将解决所有关于人们使用土地和户外空间的问题(见俞孔坚,李迪华,2003)。
(3)土地设计学,更为科学的名称,体现Landscape architecture的本质含义和核心内含,但在中国属于LA的未来。所谓“未来”,是因为要在中国接受“土地设计学”的名称,尚需要等待更多人对LA的深刻认识,真正彻底抛弃唯美论,回到景观作为土地的完全含义,并认识到景观的本质含义是土地,把人与土地的和谐关系作为设计的核心。在这个意义上,对LA的起源问题的认识将决不在于园、囿,而在于人类设计改造土地的所有活动,从水利工程到道路、城市、绿化,甚至农业。在一个以远离“土”为荣耀的现实中国背景下,这种理解和称谓显然是缺乏市场的,就像当年我刚从稻田里出来,不愿意听土地,而更愿意听“花园”和“城市”一样
结语
我们处在一个三千年难得一遇的伟大的变革时代。日新月异的土地与社会变化,迫切需要以土地设计为己任的LA学科的不断创新与发展。要么我们固步自封,陶醉与风景的审美与造园的艺术之中,而等待被挤进“园林旮旯”,远离时代发展的大潮,自嘲“拙者之政”,欣赏“留得残荷听雨声”;要么,勇敢地面对人地关系和学科发展的危机,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担当重任。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关于国际LA与风景园林的问题,应该从四个方面来统一认识:
第一,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方法,从社会发展、人地关系的变迁、以及学科的自身发展动态各个方面,来认识国际LA目前的发展状态和趋势。如果连国际本学科和专业发展的现状和未来趋势都没有一个清晰而全面的理解,一味讨论其是否对应于中国的风景园林或别的,那是没有意义的;更进一步说,如果我们自人为中国的风景园林在历史上曾经领先过国际,而因此来乐观地判定,目前中国的风景园林与LA的关系,是对LA的不理解。要统一认识,必须打开心灵的窗扉,以谦逊的态度,引进西方LA学术着作和实践案例。学术问题是不能以武断的和行政的方式来解决的。《礼记》说得好:“虽有佳肴,弗尝不知其旨;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
第二,如果认为LA就是中国的风景园林,那就必须以客观的态度来评价目前中国风景园林专业与学科,尤其是教育的落后状况,要有充分的危机意识,只有这样,才能有改变的动力和支持改变的社会氛围。还是《礼记》说得好:“知不足然后自反,困然后自强。”
第三,充分理解目前中文语境下,社会对“风景园林”认同于“审美和绿化”和“园林艺术”的现实,汉语词汇的约定俗成是当代专业人员所没法改变的。因此如果继续用“风景园林”来卖风景审美和园林艺术的酒,那就不妨还用“风景园林”的名称,只是不要混同与英文的Landscape architecture。否则,真的LA会卖不出去。
相反,如果能酿LA的新酒、也想买LA的新酒,那就不如换个新瓶子来装,否则,这新酒是不好卖的。就学科来说,这个瓶子的标签是景观设计学(Landscape architecture),就职业来说是景观设计师(Landscape architect),就标签所指的酒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景观规划(Landscape planning)和景观设计(Landscape design)。
第四,积极而正确地看待中国优秀园林艺术传统的继承与中国LA发展的关系。就目前的情况来说,LA称为景观设计学,对于推动学科的发展,为获得更广泛的社会认同,以及与国际交流,更具有积极的意义。但必须认识到LA的核心内容是土地设计。无论是景观设计学还是土地设计学,都没有必要抛弃中国传统风景园林艺术。相反,传统的园林艺术和风景审美为现代科学意义上的LA学科提供了丰富的创新源泉。我们必须认识到从带有浓厚的农业时代“大百科”特征的园林、或风景园林的“行业”(行政管理分工意义上的),分化出专业的景观设计师,当然还有建造师、观赏园艺师等等,是社会的进步,是职业化和专业化的表现。切勿用中国目前落后的行业条块分割管理方法作为划定学科和专业的依据。
最后,我要参照佐佐木先生当年告诫美国同行的那句话来告诫中国的同行们:要么正视中国目前面临的严峻的人地关系危机和专业创新的机遇,勇敢担当起重建人地关系的和谐和改善人居环境的重任,为我们的后代开辟一个体面而堂皇的专业领地,要么就做些所谓“艺术”和“美化”的装点门面的皮毛琐事,让我们的后代责怪他们的祖先竟然对21世纪的中国当代问题如此漠然而坐失专业拓展之良机。
参考文献:
Fleming, Laurence and Gore, Alan, 1988. The English Garden. Spring Books.
McHarg, I., 1969,Design with nature. Natural H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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